自上世纪末成功引种落根，白茶就与溧阳结下不解之缘。二十多年来，一城、一叶，相互交融、相互映衬、相互成就，成为城市发展历程中不可磨灭的印记。但近年来，受诸多因素交织影响，溧阳白茶产业发展遇到了不少瓶颈，引起了众多从业者、受益者以及曾经的开拓者的关注。市人大常委会农业农村代表专业小组将“溧阳白茶产业的高质量发展”作为年度重点课题，专程赴福建政和县、福鼎市以及金坛区等地学习考察，并结合企业走访、部门座谈、专家咨询、代表讨论等，对如何破解当前困境作了认真思考。

一、白茶产业发展对于溧阳的价值和意义

于溧阳而言，白茶产业绝不是可有可无、无足轻重的产业，其有四方面的重大价值体现：

（一）富民产业价值。白茶年产值虽仅有12亿元（包含以白茶为原料的红茶、黄茶、黑茶等），但4万多亩茶园每年直接产生土地租金超3千万、采工工资超2亿、企业收益超4亿，总量虽不大，但涉及农户1万多户、工商户300多户，带动就业总人数超10万人。在全国丘陵山区农业开发案例中，亩均效益在万元以上且较成熟的产业屈指可数，茶产业亦或是“头把交椅”，而且，白茶产业还是我市创建国家级农业产业园当之无愧的支撑产业。

（二）区域品牌价值。作为溧阳白茶的“门面”，天目湖白茶相继入选人民大会堂特供茶、上海世博会联合国馆专用茶，拥有中国驰名商标2只、省著名商标9只，并以其富含硒、氨基酸等成分，荣获国家农产品地理标志和省级特色农产品称号，成为叫得响的区域特色品牌。得益于政府和企业常年累月的宣传推介，以及“中国建筑之乡”的人脉传播、“世界长寿之乡”的光环加持，天目湖白茶成为溧阳最具代表性的礼品，并以每年数十万斤的规模走出溧阳，飘向五湖四海，从而又提升了溧阳知名度。

（三）旅游带动价值。溧阳白茶因连续19届中国溧阳茶叶节的举办而享誉四方，许多人慕茶而来，让白茶逐步演化为沟通四方的交流媒介和富有文化的旅游产品。随着茶叶属性的不断拓展，不少茶园逐渐蜕变成游览的景区、茶舍的底板、民宿的据地、研学的阵地，在“溧阳1号公路”的串联下，吸粉无数，成为全域旅游的重要组成。

（四）精神彰显价值。上世纪90年代以来的“四大开发”均与白茶有关，尤其是“丘陵山区综合开发”，让荒山变宝山，让裸石穿绿衣，催动白茶产业从无到有、从小到大，开枝散叶、推陈出新，成为溧阳人“穷则思变”“奋斗不止”“精进不怠”的精神承载。不断的开荒开拓、融合提升，形成“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”的现实格局，是“两山理论”的生动实践，是振兴乡村的生动写照。

总之，白茶之于溧阳，是一个富民强村的抓手，是一个区域特色的彰显，是一个精神文化的承载，是一张绿色崛起的名片。抓好白茶产业发展，既是对过去的接棒，也是对当前的负责，更是对未来的把握，责无旁贷、义不容辞。况且，没有白茶，也就失去举办中国溧阳茶叶节的意义。

二、溧阳白茶产业发展遇到的瓶颈

剖析当前的白茶产业链，倒推市场至生产的多个环节，产业发展面临诸多瓶颈。

（一）品牌竞争力有所减弱。品牌竞争力一般来源于品质高度、市场占有度和宣传力度。从品质高度看。全市在册200多个白茶品牌，平均产茶面积仅200多亩，且质量良莠不齐，既有“田家山”等为代表的高端精品茶，也有大批售价百元以下、包装也为“天目湖白茶”的外地茶或农户散茶（本地规模茶场的生产成本一般在500元/斤以上），导致市场对溧阳白茶的“问号”较多，存在劣币驱逐良币的现象。从市场占有度看。一方面，受生态环境保护、产业效益下降等因素影响，部分茶场或被关停收购、或改种其他经济作物、或停止了绿茶改造步伐，使白茶种植面积从高峰的近6万亩下降至4万多亩，面积萎缩，产量下降。另一方面，我市茶企“大的太少、小的太多”，且普遍围绕“一亩三分地”各自为战，合作拼市场的意识不强，导致龙头不强、规模不大、品牌不响，年销售千万元以上的仅有11家，市场影响力和占有度十分有限。而放眼全国，近五年白茶种植面积、产量分别增长了50%和30%左右，规模茶企层出不穷，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下，溧阳白茶在全国的行业地位不升反降。从宣传力度看。茶企的宣传意识和力度普遍不足，政府对外推介力度也大不如前，在全国性的茶叶活动上已少见溧阳白茶的身影，而定期举办的中国溧阳茶叶节，也由于频换地点以及内容与茶叶的关联度越来越小等原因，效果不佳。反观福建、贵州、安徽等不少县市，正如我们过去一样，举全市（县）之力宣传推介当地茶叶，收益颇丰。

（二）效益提升遭受冲击。近几年，茶企的效益受到了多方面冲击。一是市场冲击。供给大幅增加，而需求增幅有限，且没有过硬的品牌支撑，必然导致效益下降。就价格而言，单斤的最高价、平均价分别从2万元和3千元下降至8千元和1千元。二是成本冲击。近年来，茶叶的种、采、制、售、储等各环节成本均有上涨，以采工成本为例，单斤茶叶的采工成本已从100元上涨至200元，涨幅达100%。三是疫情冲击。疫情一方面导致了采工的难组织和高成本，另一方面则阻断或延滞了原有的物流销售渠道，使一些茶企出现滞销和压库现象，财务成本上升明显。部分茶企为回笼资金，不得不改售茶青。四是信心冲击。由于价格上不去、成本在上涨、销路受影响，且政府对白茶产业的关注和支持力度有所减弱，企业效益空间受到挤压，投资意愿受到打击，在空间有限的茶园内，除了一季白茶外，很多设想的方案无力实施，信心明显不足。而福建福鼎等地专门成立了由市委书记担任组长、市长担任第一副组长、市人大常委会主任担任常务副组长的茶产业发展领导小组，负责统抓和推进当地茶产业发展，并通过一系列行之有效的扶持政策，让当地茶企有效益、有干劲、有信心。

（三）生产管理有待提升。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。一是品种更新乏力。本地种苗的研发培育严重欠缺，而优质种苗受区域保护限制引进困难，导致现有的白茶品种在起跑线上就处于被动，部分品种甚至已经开始出现病化，长此以往，将进一步丧失竞争力。二是管理水平不一。由于缺乏统一标准和专业人才，各茶场管理水平参差不齐，有的水肥不均、农药不节，有的懒人养茶、管理不善，导致不同茶场的茶青品质和产量高低不一、波动较大。三是加工能力不足。全市300多家茶场，有加工许可证的仅85家，且在设备、工艺、技术等方面差异较大，导致成茶品质迥异。

（四）茶旅融合遇到梗阻。“茶叶+旅游”紧密融合、相得益彰，被实践证明是一个成功的模式。但近几年步伐迟滞，原因有四个方面：一是受资金影响。美丽茶园、茶舍的投入不足。二是受用地影响。设施用地、建设用地不能保障。三是受疫情影响。前途迷茫，信心不足。四是受自身条件影响。诸如规划的碎片化、人才的短缺化、位置的偏远化等等。而据了解，周边金坛、溧水以及外省的一些茶场，在政府引导下，在茶文旅融合上反而比我们走得更快、更远。

三、溧阳白茶企业的探索与实践

面对当前困境，部分茶企主动求变，大胆先试，为共同扛好溧阳白茶这面大旗积极努力，谱写了一篇篇多彩乐章。

（一）走“集群化发展”之路。如“玉枝”茶场以合作社和产业联盟为载体，在施肥、机械、管理、销售及财务等方面加强合作和联动，把控生产标准，压降经营成本，抱团打市场。同时，投资近3000万元建立智能化加工厂和智慧化茶场，吸引更多小茶场、农户跟着龙头走，起到了很好的示范带动作用。但12家使用“玉枝牌”的合作社成员单位共有茶场2000多亩，规模还不大，且因历史形成的市场格局，很难在全市实现“一统江湖”。

（二）走“品牌化打造”之路。如“天目云露”公司采用“品牌+基地”的模式，一手抓品牌建设，每年投入300余万元打造和维护企业品牌，一手抓产品质量，通过制定统一标准、加强抽查检测、高于市场价收购等手段，保证基地茶青的品质。企业2022年实现销售近4000万元，并拟投资建设集研发、展示、加工、销售及学术交流于一体的“超级工厂”。再如“田家山”茶场坚持走“小而精”的茗茶路线，在本地和特定群体内拥有较高知名度，但如果大形势日益滑坡，不免担心“红旗能打多久”？

（三）走“综合化利用”之路。如“周大敬”茶场与中国农科院茶研所合作，投资引入茶叶深加工生产线，成功开发出极萃原味小分子活茶，且其生产工艺要求的茶原料可采用机械收割，可大幅提高茶叶利用率。“龙鑫”茶场利用白茶粗老原料，经益生菌特殊工艺深度发酵创制“黑金白茶”，具有原料利用率高、可采摘生长期长等特点。“天目湖茶叶研究所”利用本地白化茶原料，结合福鼎白茶加工工艺，成功开发出老白茶产品。这些企业的努力非常难能可贵，但受时间和疫情影响，新产品还有待进一步打开市场。

（四）走“特色化营销”之路。如“美岕”提出“萤火虫茶+全国基地”的特色商业模式设想，以萤火虫茶园为茶品保证和宣传卖点，开发茶旅伴手礼及文化产品。“周大敬”“一壶春”“天目春雨”等茶企引入茶艺表演元素，以平台直播、视频号等形式加强营销。还有一些茶企采用打造特色平台载体的模式，如边界市场公司正投建融售茶、茶艺于一体的新市场，天目湖集团公司正积极打造“白茶小镇”等。但据调研所知，此类模式受主客观因素制约较多，效果还未太多显现。

（五）走“融合化提升”之路。如“欣龙”公司以茶起步，逐步转型为集生态农业、休闲观光、旅游度假于一体的综合性企业。北山片区的“白露山”“日日春”“江南一叶”等老茶企，借势北山旅游开发，拓展出水果采摘、餐饮住宿、度假休闲等多种业态，持续迸发新活力。

总之，溧阳的茶企为了维护天目湖白茶区域品牌和自身经营发展，思考了很多新路径、开发了很多新产品、实践了很多新模式、投入了不少真金白银，这些生动的实践和创新的思路，值得我们倍加珍惜，积极鼓励，也需要我们认真研判，积极引导，“择其善而从之，择其优而扶之”。

四、对政府及相关部门的建议

通过上述分析，有以下几点认识：一是白茶对于溧阳是一个特殊的产业、特殊的符号，必须抓好。二是白茶产业当前遇到不少问题，企业也为之付出了或正在付出巨大的努力，但问题还需系统性解决。三是当市场行为无法达到预期时，政府及相关部门应发挥有形之手的作用，为市场不足多做一些弥补和引导。

政府如何在白茶产业发展中发挥作用？历届政府都有各自的经验和成绩，如果将1997年引进白茶至今的二十多年划代分析，大致是三个互相穿插的时代：“1.0时代”是种白茶，政府引导茶企及工商资本结合丘陵山区综合开发和老茶园改造，高峰时种下了近6万亩白茶。“2.0时代”是推白茶，政府通过举办茶叶节、创建国家地理标志以及牵头推销等，使溧阳白茶有了一定知名度，成为溧阳的特色产业。“3.0时代”是融白茶，政府借助溧阳白茶影响力，打造茶舍、民宿，开发茶旅融合产品，促进全域旅游示范。这三个时代，虽成绩斐然，但也有遗憾与不足，突出表现在放的很开、控的不多、聚焦不够。

造就一个“强白茶”的“4.0时代”，则需政府进一步加强引导和支持。如何“强白茶”？首先要分析弱在何处。从全局看，全市白茶种植面积有限，且分散为数百个大小茶场，缺少规模化龙头企业的强力引领，集聚度不够、品牌化不强、协同性不足，尚未形成规模效益。从个体看，随着产业效益的滑坡，导致企业在种苗培育、生产管理、品牌建设、宣传营销、技术研发、综合利用等方面投入不足，形成了发展受滞等负面反馈，打击了投资发展信心。当然，要做强溧阳白茶，企业是主体、是先锋，但政府也大有可为。为此，我们向政府及相关部门提出如下建议：

（一）把“定规划”作为推动溧阳白茶产业高质量发展的首要前提。产业规划一可明确政府工作方向，二可引领产业发展愿景，三能提振企业发展信心，至关重要。建议要精准把握习近平总书记在福建考察茶产业时提出的“统筹做好茶文化、茶产业、茶科技这篇大文章”要求，结合今年中央一号文件做好“土特产”三字文章以及农业农村部新“三品一标”要求，立足我市白茶产业发展现状，找准市场定位和短板问题，着眼长远、注重导向，科学制定溧阳白茶产业发展规划，为产业发展提供强力指引。

（二）把“扩规模”作为推动溧阳白茶产业高质量发展的第一要务。农业产业的高质量发展离不开“规模”元素的支撑，有规模才有影响力。要做强龙头企业，发挥好引领带动作用。结合培育国家级农业龙头企业目标，引导企业、合作社、茶农三方搭建“龙头企业+企业联合体+茶农基地”的合作模式，由茶农组建专业合作社，龙头企业牵头组建产业联合体，实现链式抱团发展，推动产业集群成势，综合解决当前龙头企业规模小、合作社品牌弱、茶农生产标准低等问题。要引入社会资本，发挥好金融支撑作用。建议由国有平台公司牵头，以转让、租赁、托管等形式对全市零散、闲置、低效茶场进行整合，并实施基础提升、生态修复、规范管理等“项目包装”，借助“白茶小镇”项目打造载体，以资源包形式引入社会资本或市场化融资，加快形成产业规模效应。要鼓励先试先行，发挥好创新驱动作用。加强茶企开拓奋斗的故事讲述和精神宣扬，鼓励企业在提高茶叶利用率、开发新茶品方面的探索和尝试，协助企业积极拓展市场。在产能拓展上，可跳出溧阳县域局限，在周边地区乃至全国范围寻找气候、土壤、茶种等相近的茶园基地，开展“产、制、销”异地合作，既可充沛原料供给，又可引导茶加工、茶展销等向我市集聚。

（三）把“提品质”作为推动溧阳白茶产业高质量发展的核心关键。“打铁还需自身硬”，没有过硬的产品，市场竞争力就无从谈起。在生产环节上。要结合外地经验，制定出台《茶叶生产管理标准》，加强对产地环境、种苗、栽培、肥水、化学农药等指导和监管，从源头上管控茶叶品质。要注重处理好茶产业发展与生态环境保护的关系，让生态茶园与秀美山水交相辉映。在加工环节上。可采用公投民营或指定民投民营（如白茶联盟）的方式，建设1家白茶集聚加工中心，形式上相当于工业领域中的“中央厨房”或“公共实验车间”，既能为大量茶企解决茶叶加工问题，也能增强茶叶加工品控能力，着力解决一家企业不能做、做不起或做起来不划算的问题。在销售环节上。出台《茶叶流通入市标准》，加大对市场销售茶叶的检查检测力度，对不符合标准的加以打击或淘汰，对符合标准的给予允许冠名或择优授牌宣传等。同时，由政府主导，发挥行业协会主体作用，实行白茶分级分类管理，如可通过评定五星级、四星级、三星级白茶，分类建立基准价格等级体系，既让消费者明白消费，又能驱动茶企不断提升茶品。在全环节上。建议政府牵头建立覆盖生产、加工、销售全流程的溧阳白茶大数据溯源平台，以环节上的全过程监管，打造让人信得过的区域公共强品牌。

（四）把“强宣传”作为推动溧阳白茶产业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手段。建议要让中国溧阳茶叶节回归本源，将其真正办成茶展示、茶研讨、茶评比、茶宣传、茶交易的茶叶盛会，让茶直播、茶拍卖、茶斗赛等活动热闹起来，把溧阳茶史、茶人、茶舍、茶旅、茶节贯穿起来，不断积累溧阳白茶的历史厚度，不断提升溧阳白茶的现实高度，不断扩大溧阳白茶的品牌知名度，在新的时代，用新的手段，释放政府带头推销的新助力。鉴于春季白茶生产的时效性和茶叶节组织的复杂性，建议结合美丽茶园建1-2个集中展示平台，既便于高效组织，也便于不断深耕，更可以争取举办全国性茶叶活动。同时，鼓励有实力的茶企带头“走出去”，在国内外各大展销评比舞台上，不断扩大溧阳白茶知名度，秀出溧阳白茶“核心竞争力”。

（五）把“给政策”作为推动溧阳白茶产业高质量发展的有力保障。建议政府要重视对白茶产业发展的支持和引导，常设“茶办”或茶产业领导小组，围绕茶文化、茶科技、茶创新、茶融合等，精准出台政策，强化导向指引，推动产业加快强基础、补短板，促进白茶产业发展。各相关部门要立足职能，联动发挥作用，在茶种培育、生产管控、市场准入、土地保障、茶旅融合、品牌推广等方面同策同力，主动作为。要注重调动和发挥市场主体作用，围绕“三茶”统筹的高质量发展要求，张榜列出诸如产业集群发展、深加工技术开发、优质茶苗培育、茶田数字化管理、茶叶智能化生产、采茶成本控降、茶旅融合示范、美丽茶庄建设、茶礼品研发等产业发展专项，鼓励茶企申报揭榜，对项目完成质量较高的企业可在土地、资金等方面给予重点支持。

总之，充分发挥市场的无形之手作用，有效发挥政府的有形之手作用，必定可以促进溧阳白茶高质量发展，不断焕发溧阳白茶的活力，为溧阳打造苏南绿色崛起品质城市再立新功。